潘习龙：好文章是抽搐出来的

　　写文章就像母鸡孵小鸡一样，是个精细活儿。

　　首先要注意观察生活细节，收集素材，没有蛋，再能干的母鸡也是孵不出小鸡的。除了有一个合格的蛋，还要有适宜的环境，孵蛋的母鸡是一只最讲情调的鸡。我的日常生活很随便，但对创作环境的要求却相当苛刻。

　　很静。白天的所见所闻，晚上酿成所悟所感。出差住酒店，如果偶尔有敲门声和电话声，一向平静的我会狠狠地吼上几句。谁要和我的灵感过不去，我就和谁过不去。平时在家里，我的妻儿看到我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便不敢吱声了，她们知道我正在“孵小鸡”。静是怎样的状态呢？我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嗡嗡地流动，能听到上帝的呼吸声。我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只有那只思想的小精灵在我的脑海里跳舞。

　　很暗。灵感像幽灵，在黑暗中就会偷偷溜出来，如果突然开灯就把它吓跑了。这种暗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怖的黑暗，而是没有直射明光的淡暗，是一种祥和的暗。当“幽灵”出现的时候，我不用开灯，不动声色地拿起床头的纸和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捉拿归案，从来没有哪个幽灵能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脱。如果我去干公安，将是一名多么优秀的警察啊！时间长了，我在昏暗状态下写的字，比在灯光下写的字要漂亮得多。

　　很平卧。平卧之前加了一个“很”字，虽然文法欠妥，但意境很贴切。头部不用垫枕头，把枕头挪到脚下垫着，这就是头重脚轻，让血液充分回流到大脑。全身的灵感细胞一起冲向大脑，去庆祝一篇优秀作品的诞生。

　　很疯狂。写完文章之后，我一定很疯狂，疯狂的程度视文章的质量而定。如果这篇文章的质量还过得去，我会自恋地读上十几遍；如果这篇文章比较好，我会兴奋地在床上抽搐半个小时；如果写了一篇非常棒的文章，我会疯狂地从床上跳起来，连做几个前滚翻。有一次不小心，我从床上直接翻到了地上，摔得鲜血直流，腿上留下了疤痕。

　　第二天起床，拿出昨夜的大作还要做大量修改，每修改一处就抽搐一次；半月之后，再拿出来做精加工，这次显然已经很平静了，看不见肌肉的抽搐，事实上这是抽搐的最高境界——心灵的抽搐。

　　出书之后，一位读者给我发邮件：“潘老师，我读了您的文章，好激动！激动得抽搐了！”我给这位读者回邮件：“祝贺你，你读懂了我的文章！”有人问我：“难道写出佳作的人都抽搐过吗？”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他们没有我实在，抽搐之后就不认账了，搪塞说：“隐私!”

　　本文摘自 潘习龙《人生何处不绽放》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