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日报·滏阳花青年诗人董贺诗歌印象

自然界的炼金者

——青年诗人董贺诗歌印象

作者：杨万宁 张学辉

80后诗人董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亲近大自然，对自然界有深厚的爱，即便后来远离了家乡青龙县山区，在冀南平原腹地的南宫市为人师表。如何定位他的诗歌呢？读了他近期的部分诗作，我在“田园诗人”和“自然歌者”之间踌躇。他的乡愁里有大自然，又从大自然中感悟生命，升华自我。因此，我更愿称他为“自然界的炼金者”！

与思想纯净的人接触，总会留下一些清澈的回忆；与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接触，总是会有一些幸运。不浮躁，不功利，会让人眼睛透亮，心也透亮，会在一些琐碎的言谈中，不经意的动作中，真正地认识彼此。我们与董贺的交往即是如此。

诗人董贺性情随和，为人谦虚，交往的人很多，各行各业都有。如今，远在他乡，身居闹市，表面的热闹繁华，驱赶不走他对大自然的热爱和乡愁。这些统统生在他的骨子里，长在他的骨子里。以自然事物为意象说出他所要说的，必然是对自然事物有所观察和留恋，并且能深刻理解的人。诗人的乡愁朴素而令人心伤，常常如同游子放飞的风筝，远远地牵挂着心。看看这首《等我回去》：

等我回去，从晨起就坐在路旁，等着

那个卖山海关大雪糕的人经过

等我回去，想吃棒子面饼就拿些玉米

到碾坊出够自己的力气

等我回去，依旧让那些年幼的杏子、苹果

在我身侧，轻声地歌唱

等我回去，我会告诉那些跑累的同伴

饮下冰凉的山泉，然后一起在草垛里打扑克

等我回去，请用秸秆做一把翠绿的手枪给我

这些年满头的草屑，让我看来有些不堪

等我回去，我会劝你一定要对河里的鱼虾

好一点，它们也像父辈一样艰难地活着

等我回去，我会放下那青涩的爱与仇恨

努力把庄重的石头塞进体内

等我回去，你如果正好看见

请大声喊出我的乳名，我怕连我都会忘记

诗人前半部分以排列的形式，罗列出童年的一些事件，似乎沉浸在童年的美好回忆中，而后话锋一转：

等我回去，我会劝你一定要对河里的鱼虾

好一点，它们也像父辈一样艰难地活着

只有经历了生活的艰辛与磨难以后，才会更具有悲悯之心，同情弱小生命，因为它们也是艰难地活着，爱与恨才会变得不那么简单。诗人在经历美好的回忆以后，似乎忽然变得很沮丧：

努力把庄重的石头塞进体内

等我回去，你如果正好看见

请大声喊出我的乳名，我怕连我都会忘记

这里不禁让人联想到罗大佑的一句歌词：“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确实，和时光一起流逝的还有我们，不仅是年龄，还有我们的童贞以及逐渐失去的自我。还有：

看到羊，父亲就不想我了

它们准时回家，不像我

如天边的飞絮，还挂着泪花

——《羊羔及其他》

我面前的每根树枝，都蜗居着

一声鸟鸣，思想的残羽斑驳

像词语的纠缠与摆脱

是这样的一种真实

如同述说村庄的事物，那些悲欢

与归宿，那些信仰和直觉

我捂住阵痛的胸口

说“够了，够了”

为我已不能在花丛中分清

那些我熟悉的

为我再没有资格去评说

——故乡啊，我离开你

已经很久了

——《一声鸟鸣》

这些通过自然物像引发出来的乡愁，隐藏着淡淡的哀伤，怎能不令人心疼！

他在《山谷的怀抱中》这样写：

在这儿，牛羊、云彩从容自在

远离着人世，众多花朵在轻轻地

打开自己，风耐心地擦拭万物

楸子树站在路旁，露出时光

粗糙的掌纹

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田园风光画面，其中饱含着诗人对自由美好的向往。

叫醒梦的号子，脸上敷金的乡亲

和村东头小庙里的供奉那么相像

慈眉善目，都沾着黄土地里

湿漉漉的春意。在耀眼的蔓延里

在口齿留香的园子，我多想

写成一首诗，像眼前的豆畦

和草甸子，那么整齐、葱绿

也如同你的名字，充满

鲜亮的质感

——《清晨，金色的蹄印》

深入大自然是清洗人烦恼的最佳方式，当思绪在广阔的天地间游荡，放飞小我，大我必然愉悦地呈现。

再看这首《被悬挂的灯与钟表》，诗人则道出了很多人对生活重压、复杂的生存环境以及各种束缚的无奈：

不安地烁闪，壁挂着满腹的心事

在昨日依稀的梦境，花开得如此慢

扑朔的光像在思考一个决定

旁边的钟表被钉在墙上，不得动弹

也无法出声，由此我怀疑

——是不是要从上面跳下来

裸露和真实的存在，那盏灯看过

白色的汗液、彤色的兴奋、蓝色的忧郁

以及黑色的忧愁，如此闭合的状态

让心灵的书页写满惊讶、唏嘘与满足

而此时，钟表最长的手臂

从上一秒钟，从离地面两米高的上空

如幻象般坠下

那一刻，在时间的栅栏中

压着失血的唇语，压着

未及发生的悲喜

它们最终发现——自己和圈养的仆隶

多么相似

诗人的心中显然有一盏明灯，默默地亮着，也照见了世间百态，无奈却摆脱不了钟表一样的命运，被固定着，为他人服务，成为被圈养的仆隶。灯和钟表的意象用得极好。当一个人洞察一切，却发现理想被现实锁住时，除了失落、忍耐，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当一个人为了基本的生存而几度溺水，挣扎着活过来的时候，生命就是一次次地放下、放弃。我们曾经理想饱满的生命，终将枯瘦成一棵草，长在天地间，脚踩不死，风吹不死，火烧过了再长。可毕竟只是一棵草，天空那么高……

在他的《风过旷野》中：

石头低于闪电，低于树冠

和草茎，与露珠、泥土、昆虫为伴

从不曾死去。总有事物要退回地面

总有文字要退回到情愫的子宫

总有信使从远方归来，在漆黑的夜

因激动而颤抖的马灯，把内心的雪白

交出

石头、闪电、树冠、草茎、露珠、泥土、昆虫等一系列自然景物意象的运用，恰到好处。诗人相信文字贴近事物的原始状态才是完美，如此纯洁和美好，定会被更多的人所接纳。

三色堇扮着鬼脸，灯笼花打着微火

送给暗夜中赶路的精灵，生于最低处

又匍匐于最低处，可是我看到

那是一种叫做曙光的东西

——《温暖的物语》

通过对三色堇、灯笼花小花草的解读，看出生活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姿态，诗人认为应该放低，低姿态的生活，奉献爱，未来往往会充满希望。

慢下来，看清每一块石头的脸

再慢下来，贴向古代的体温

一盏灯，正试图照亮深处的夜空

——《滩涂：怀古的人》

诗人在滩涂上探问每一块石头，寻求生命的意义。

另一首诗中，他恍惚找到了答案：

我们啊，仿佛时间的旅行者

在渐变的光晕里舒展或蜷缩

哭笑和商谈的声响

嘈杂，却又带着糖分

注满这短暂易碎的人间

——《时间的旅行者》

爸爸，当天空像大海

那我们像什么啊

时光的饵料，抑或终止咀嚼的蜉蝣

——《我如是说》

在对生命和时间的叩问中，诗人在思索，并在探寻中，在自然中寻找答案。

综上所述，诗人可以利用自然里的一切意象，说出他作为“灯”所能看到的一切。而这些事物是存在他生命里最美好的东西，常常牵出他的乡愁。同时，在这些事物中思考人生，有些许迷惘无奈，也有决绝，但更多的是善与美！

好的诗歌像一桌丰盛的宴席，也像一道精美耐人品味的菜。或许除了诗人本身，谁也无法完全地说出菜中佐料的意义，以及烹制的过程，我们只管吃，且各取所需。这就是我对诗歌误读从不纠错的态度，也是对没能读懂一些好诗的自我解嘲。总之，诗是一个人灵魂的产物，它孤独地站在那里，孑然一身，眼神深邃迷人，很美！

来源：衡水日报社

编辑：贾扬阳

校对：李子博